雀舌黄羊茶

在这个丑陋世界生存下去

【1】

一个女孩,家里其实并不富有。但还是被送去了他们那个地方的最好的幼儿园。她很自卑,因为怕不会拍皮球被嘲笑,所以一直躲在队伍的最后,不敢直面镜头,因为与众不同的厚厚的镜片,夏天不敢穿短袖,因为长长的汗毛。

但是,她成绩却一直不错。老师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甚至有带回家过夜。这也让她被其他小朋友嫉妒,导致她幼儿园4年一直没有朋友。她就一直是一个人。

回到家,爸爸妈妈都在外面工作到很晚,一直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奶奶用一辆三轮车载着她,她从盘腿坐在框里到坐在侧边低头看被碾压而过的水泥地。爷爷爱抽烟,吸气,呼气。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小小的她听着爷爷唱抗战时的老歌,火红的星子明明暗暗,昏暗的天光隔绝了她和其他人的交流。

爷爷奶奶其实都是自私之人。他们会为了一版药片争执,会为了家务谁做的多一点红脸,甚至杂碎水斗。他们动手的时候,玻璃碎片飞溅,两张愤怒的脸便像是纹身一样死死地钻进了皮肤。

女孩对爸爸妈妈的印象只有不顺心意时的打骂。有一次,差点被自己的妈妈从三楼阳台推下去。女孩只能听话,有时不得不撒谎。原来,骂人撒谎是必备技能,动手是解决问题方法。

【2】

“你他妈再说一遍?”一只手推搡着一个胖胖的男孩的肩膀。男孩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因为她很厉害,学习很好,出了名的暴脾气,打人很厉害。而这个男生既是她的同桌,又是她的小弟。

“其实她人挺好的。”男孩鼓足勇气说出这句话。这个“她”不是别人,是和女孩一个小学升到初中的同学。她和女孩原本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但是她很嫉妒女孩的成绩,因为她要是考不过女孩就会被毒打,于是到处传播女孩的谣言,说女孩勒索同学等等。

男孩其实算是女孩为数不多的朋友了,男孩说出这句话,就像是当众给了女孩一个响亮的耳光。那个时候同学的座位是按小组来的,男孩被调往了女孩讨厌的那个人的组,理由是女孩影响了男孩学习。女孩气的全身都在发抖,硬生生折断了几只黑笔。

男孩学习很烂,女孩很想可以帮上他,于是在休息的时候帮男生补习,或许是没有找对方法,男孩有一次哭了,在旁人看来就是女孩一直在骂他。男孩一哭,好多人围上来,指着女孩的头说:“你凭什么欺负他?不就是看他老实吗?”女孩梗着脖子瞪着围上来对她指指点点的同学,像一头红了眼的疯牛。“是谁!把他从二十几分硬生生拉扯到及格!是谁!为了他跟高年级的人撕逼!妈的!是谁啊!”女孩歇斯底里的吼,可能是眼睛里的血丝吓坏了观众,也可能是粗哑的声音让他们离开。

在男孩说出这句话之后,女孩扯着嗓子笑了,笑出了眼泪。女孩举起手当着班主任的面,给了男孩三个耳光。一个比一个响,耳光声混合着女孩的笑声,班主任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滚吧,老子不要你了。”女孩拎起了外套走出了教室。

女孩真的好难过,坐在操场上,就像是有人拿着粗齿的锉刀用力的锉着那颗没有保护的心。女孩眼睛很酸,她拼命地忍着眼泪,因为觉得没错所以不想哭,觉得哭的人好懦弱。但是想到伤害她的那个人能被自己用心对待的人认可,眼泪就忍不住,于是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手臂,直到皮肤渗出血丝。

后来,女孩再也没有和男孩讲过话,后来的日子女孩一直是一个人过。

【3】

中考过后,女孩去了省里最好的高中。她的父母眼都不眨的付了一年2万5的学费。在一个全新的环境,女孩很紧张。骨子里的自卑就像是春天里弯弯绕绕的藤蔓抓住了一些什么然后茁壮生长。女孩刚开始时是住寝室的,寝室的条件很差,在那种阴雨天气寝室的地板上能长出带有黑色斑点的小蘑菇。而这并不是让女孩最终选择放弃集体生活的原因。寝室不大,但是要住6个人。寝室里有三个人以前是认识的,一个沉默寡言的假小子,一个高个子的女生还有一个她。

认识的三个人很喜欢聊天,夜聊到很晚,女孩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她很愤怒,但她不想再像以往那样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她把头闷进了学校发的硬硬的枕头里,消磨掉了来到新学校的兴奋。

她有了个短头发笑的很甜的同桌,有了个很帅且脾气好的班主任,有了个初中以来认识的女生X。她努力想和同桌成为朋友,但是她的同桌好像有了更好的朋友。班级里有双数个人,单数个男生,单数个女生。女孩就是那个落单的。

X其实是她补习班认识的,初中的时候,女孩一直把她当成偶像。因为她画画很好,成绩也很好,长得很高,看上去很可靠。查分的时候,女孩是和X一起查的,X是学费比较便宜的那一类,女孩和X算是一个学校的。

【4】

女孩因为是小地方上来的,成绩总是跟不上,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自卑已经将她包裹。她越来越习惯一个人。她唯一的朋友就是X。

女孩和X关系很好,X是美术生,所以经常去画廊。女孩很想有人陪,也很喜欢画画,但是自己不会画能看到偶像画画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所以女孩和X就经常进出画廊。甚至,为了画画方便,女孩把画廊当成了自习室,因为也有学姐学长在那里自习,所以女孩并不担心。

但是,这却惹毛了美术老师,他们告诉X的班主任同时也是政教处主任,让他的班主任禁止X去画廊。甚至做出了拉掉画廊的电闸,锁上画廊的门等等下作的行为。女孩和X忍无可忍编辑了一篇长文到QQ空间,不知道是谁告密,X的班主任警告X删掉,“事情闹大了,是你们两个走还是老师走?”女孩第一次知道了官官相护,知道了高校的那些腌臜。那种愤怒但却无可奈何的感觉女孩第一次品尝但女孩希望再也不要品尝了。

【5】

在这样的高中生活里,女孩遇到了一个对她很好的男生。女孩刚开始并没有喜欢上那个男生。但是,在渐渐的接触中,女孩觉得他很好。但是,女孩不敢说出自己的喜欢,因为深深地自卑。网上有人说,女孩总会喜欢上那个每天陪她聊天的男生。女孩后来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自嘲一笑,“或许吧”。

但是,原本不错的关系被女孩亲手搞砸了。女孩知道他要毕业了,就很想他能记住自己。于是,故意说了伤害他的话,然后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后来,女孩在每个夜晚都会梦到男生,然后哭着醒来。但是因为梦里有他,浮浮沉沉不肯醒。她想亲口对他说一句“抱歉”也想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的原罪。

【6】

后来有一次,女孩碰到曾经的政治老师,他让女孩帮个忙。但是却一把搂过女孩,手也不老实。女孩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一时间忘了反抗。之后,一阵阵的恶心反胃,老男人身上的烟味差点没让女孩把胆汁吐出来。女孩尝试和一些人说这个事,但是大家好像都聋了。那种熟悉的无可奈何把她拖向了虚空,她感觉她从高空坠落,一直一直往下落,没有底。

高三的时候,女孩的班级换了个班主任。女孩再也不能在自习课上看书,写日记了。因为新的班主任会撕掉女孩的书,会翻看日记。可女孩不能反抗啊!她的背后没有人,自从画廊事件之后,她就知道了,有些话要被听见叫要有足够的背景去托着它冲破喧嚣能够被所有人看见。

国庆放假的时候,她把班主任的事尝试说了出来。结果,父母一致认为班主任做得对。

她看着爸爸妈妈的眼神越来越陌生。她闭了嘴扒拉着饭吃完了。她想,他们无法理解我的吧,很多事和他们说了也是白说。

【7】

女孩躺在床上,眼泪从黑到没有星星的眼睛里流出来。她想,要是死了多好。第一次,女孩有了自杀的念头。

这个世界好垃圾啊,说什么人人平等,可为什么有的人说的话根本就是放屁,有的人歪下嘴角,世界都要改变。强者永远在欺凌弱者,却宣扬着平等。真的好烦。

【8】

    2019年女孩休学。躁郁症。

【8】

现在这个女孩在写这篇文章,脑海里闪过第37次自杀的念头。

女孩对自己说,如果世界让我失望99次,我就走啦。

那些早夭的孩子都是来这世界看看,不满意就决绝的走了的人吧。真羡慕他们的决绝,不像我这么犹豫,牵挂着我爱的人,背负着为人子女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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